被“3·11”大地震重創的日本核電業又起風波。日前,一則新聞再次證明當時的菅直人政府“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據報道,大地震后,駐日美軍于2011年3月17日和19日兩次在福島核電站周圍45公里范圍內進行檢測,繪制了詳細的核輻射污染圖并通報日本外務省,但得到外務省報告的經濟產業省和文部省沒有向菅直人報告,也沒有采取任何措施,任由難民停留在嚴重污染地區。
而日本前首相菅直人不久前接受日本國會關于福島核電站事故調查的詢問時說,核電站事故反映出了日本的“病灶”。
菅直人為什么這么說?一直被視為“優等生”、“先進國家”的日本有病嗎?且讓我們回頭再看大地震時的福島核電站。
福島核電站是東京電力公司的下屬電站。災難發生時,東京電力公司的董事長和社長都不在總公司,并且都沒有當天趕回。時任首相菅直人的說法是:沒有人把情況匯報上來,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感到問題嚴重的日本政府在2011年3月12日凌晨3點5分下令對原子爐實行“排氣”,但東京電力沒有執行。被蒙在鼓里、指示得不到執行的菅直人迫不得已,只好乘直升機于早晨7點11分到達現場。現場當然沒有東京電力的董事長和社長,他們還在外地呢。
但是,菅直人在現場直接下令也不起作用。一直到下午兩點半,核反應堆才開始排氣。這11個多小時的耽擱差點給日本帶來滅頂之災。事后發現,核反應堆爐心的水泥壁被熔化得只剩下35厘米,可謂名副其實的千鈞一發。由于強烈的輻射,無人能接近核反應堆,誰都不知道反應堆發生了什么,人們無計可施,完全聽天由命。如果核反應堆爆炸,其影響可能遠遠超過廣島、長崎的原子彈爆炸。當時在現場指揮的日本陸上自衛隊司令宮島俊信后來說:“我那時想,日本完蛋了。”
好在運氣拯救了日本,核反應堆沒有發生爆炸,避免了一場巨大的國難。
然而,事故后日本媒體紛紛批評菅直人和日本政府,連菅直人親臨事故現場也被批為“影響了現場工作人員”。但媒體很少批東京電力,提到時口氣要緩和得多,幾乎沒有人會提到東京電力董事長和社長的失職。東京電力還一邊要求政府給予補助,一邊提高電價、提升職工工資。日本國會對福島核電站事故原因調查時,東京電力的社長依然指責菅直人到現場影響了工作。但是,沒有人指責這位社長沒有立即趕回總部,也無人指責東京電力沒有及時“排氣”以致差一點點就把日本推向了滅頂之災。
東京電力公司為什么能如此牛?這是日本現行體制使然。戰后的日本制約了政治權力,但這個體制有著其自身的致命缺陷,例如權力的分散導致無人負責,大型企業為所欲為,媒體相當偏執等等。
東京電力是家大型企業,給超過日本總人口三分之一的關東地區供電,是日本第一“電老虎”。超過百名日本國會議員擁有東京電力的股票,囊括大多數主宰政界的大佬,日本的大企業互相之間也持有股票,形成一個政經一體化的巨大利益共同體。東京電力投入巨額資金在主要媒體做廣告,是媒體的主要老板和資助者。因此,東京電力不聽首相的命令,而媒體卻庇護東京電力,因為他們可以臭罵政治家,卻不敢得罪自己的老板。實際上,有極少數媒體人在電視里說了點實話,但他們通常不可能再次露面了。
給予政界、經濟界、媒體巨大好處當然需要巨額資金,那么,由誰埋單呢?直到福島核電站事故前,東京電力的收入和利潤極為豐厚。今年,人們知道了一個非常有趣的事實:東京電力的利潤91%來自家庭用電,而家庭用電只占總用電量的38%,占總用電量62%的企業幾乎沒有給東京電力帶來利潤。可見,這些錢還是來自日本的老百姓。
日本可算是個幸運的國家。二戰后,遭遇重創的日本在冷戰中撿到千載難逢的機遇,短期內成為世界第二經濟大國;福島核電站事故后,任何人都一籌莫展,可是核反應堆竟然沒有爆炸,運氣又一次拯救了日本。
然而,日本的病灶依然如故,甚至越陷越深,幾乎無人敢涉足。敢涉足的,哪怕是首相,也會被群起而攻之,最終灰溜溜地卷鋪蓋走人。